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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急著批判的尊重
在網路爆炸、鍵盤俠盛行的今日,蹭流量、炒話題、湊熱鬧—-「見影就開槍」已成為大家不喜歡卻也習以為常的現象,很多不愉快或爭執還來不及梳理清楚,就被放到社群媒體「接受公評」,但片段的描述、情緒的言論、激化的表達,往往只會讓衝突越演越烈,原本的核心在社群筆戰中未必有機會碰觸,反而演變成「貼標籤」大戰。不急著批判的尊重是我一直以來努力的堅持,雖然有時還是難免受情緒或個人經驗影響,但在「警覺自我本位」的長年練習下,近十年來我的進步越來越明顯!本篇采元跟你聊幾句藉由一個真實案例,跟大家分享「不急著批判的尊重」有多重要!
幾年前的案件,業主非常喜愛我的設計,需求會議、平面草案都順利得不得了,立面會議時,業主反應卻異常的平淡。「是哪出問題了嗎?這套立面設計很棒啊!」滿腦的困惑加上設計師不免本位地擁護自己辛苦凝聚的結晶,我決定先緩個幾天讓自己靜下來。兩三天過去,寂靜的Line群組突然閃出兩行字:「那個主立面,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就不舒服。」「有別的可能嗎?」
即便早已準備好面對這樣的反應,但老實說看到的瞬間我還是蠻受傷的,畢竟很少有業主會不喜歡我依照需求單發展出來的設計。但有趣的是,業主選用的詞是「不舒服」而非「不喜歡」,表示一定有些隱含的東西我還沒挖出來。在充分說明主立面發展的脈絡後,我坦言這個設計是醞釀好久才完成的,不管是比例、造型或者機能,都是嘗試了很多草案之後才定案的設計,要改動對目前的我來說不是很容易,需要再沉澱一段時間。業主也很坦率表明他也很訝異自己的感受,我們就先緩一陣子吧!
又過幾天,到了陪業主驗屋的日子,我們在工地現場針對立面又做了一些釐清與討論,回程時,業主突然有感而發,講起兒時的經歷,陰鬱黑暗的家暴痛苦,小小的他躲在暗處哭泣,恐懼結合了印象中的特定造型與空間記憶,就這樣深深烙印在他的內心深處——「也許我的不舒服就是從這邊來的吧!剛剛在現場聽你說明,我們新家的視野、光線、微風結合你的設計,其實好棒啊!我需要一點時間消化,但我覺得我應該可以接受你的設計,因為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了!」
聽完業主的內心話,雖然開心業主接受了設計,但反而讓我更想為他做一點設計上的調整!即便知道原設計對我來說是最適合的結果,但既然知道某些樣式會勾起他潛意識中的恐懼,也許換個方向,對業主來說反而更好?!經過一番天人交戰,兩週後我交出了一版改款後的主立面設計,結合Line群組與驗屋現場的討論細節,雖然沒有原設計俐落,但避開了業主的地雷區,也許更符合他內在需要。
可愛的業主看完改版後設計,滿臉愧疚地跟我說:「你說的果然沒錯,這樣改雖然不舒服感消失,但原本的設計才真是最好的!上次跟你聊完後,我好多了,也沒有那麼強烈的連結感,雖然對你很抱歉,但可以用回原本的設計嗎?比較之後我才更知道原本主立面的好!」
我曾寫過兩篇關於「善變」的文章,善變的業主必須理解每個決定的分量與代價,自己承擔善變的後果,但我並非厭惡「善變」本身。善變只是一個結果,重要的是「善變」背後的原因,以及有沒有辦法及時發現,扣準核心,澈底化解。而最有機會深掘出源頭的方式無他,唯有「尊重」,放下專業的自我本位、放下我執與輕慢、放下情緒與成見,為自己與他人留岀時間、空間的餘裕,在追求共好的基礎上,真實往往才有機會浮現。